我们行走在云山的原始次生林里。我们要去拜谒榉树王。我们脚下的路,不是“走的人多了”形成的路,而是专门开辟出来的,为方便人们去拜谒榉树王而专门开辟出来的。导游说,明年来看,这条路就是水泥路了。可惜现在还处在“草创”时期——只是在斜坡上掘出两尺宽的平面罢了。基本是不规则的之字,大多的路段陡峭得几乎要垂直,路面上又是碎石片和树叶,因此一路上常常可以听到“哎哟”声和笑声。“哎哟”是有人摔疼了屁股,笑声当然是“幸灾乐祸”。 走了一阵,榉树王的大驾还没有影子,有人就后悔不该来了。导游说,沿途还有可看的东西呢,号称国家森林公园怎么可能只有一样可看的?果然,走了不远,导游就指着前头的路边,要我们看那两棵树。我们走近一看,果然是两棵奇异的树。树干上挂着牌子,一棵叫栲树,一棵叫枫香。两棵树的树蔸挨在一起,水桶般粗的树干长到两三尺还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两三尺之上的就缝合起来了,真正是天衣无缝;两棵树的树皮颜色本不太相同,但缝合的部分就显得差不多了,也看不出一条缝合线。大概它俩觉得这样做太过于亲密,于是再往上就又分开了。往上长了两三尺后,也许它俩觉得还是合起来好,于是又像下面那一段一样缝合起来了。再往上,它俩考虑再三,觉得还是分开好,于是又分开了,但枝叶交错,互相映衬,相得益彰。 导游说,两棵树还没有命名,游客可以为它俩命名,若采用了,还有奖的。于是人们就争着施展才华,有的说叫姐妹树,有的说叫兄弟树,有的说叫夫妻树,有的说叫鸳鸯树,有的说叫恋爱树,还有说得更直露的:似乎都没有跳出某种窠臼来。有人要我发表高见,我谦虚地摇了摇头,说想不出更好的。我只是在心里说,应该叫连体树。我之所以不说出来,是认为有关部门不会采纳的,因为不够刺激。 带着欣赏了“连体树”的余兴,又继续行走。一路上看挂在树干是的牌子,不少树名是闻所未闻;树形也是见所未见。前面的人又驻足了,原来他们又发现了值得驻足的东西。一棵树,不,两棵树,不,两根藤,看上去比人的手臂粗一点,互相缠绕着,笔直地往上挺。在大约两丈高的地方,有一根不知什么原因断了,从旁边重新长出两根枝条来,其中一根枝条仍然不屈不挠地往上长,长了一丈多,终于攀上了一棵树的枝头,这样它就如鱼得水,游走在那棵树的层层枝杈里,一直攀到树尖端;另一根枝条则斜着伸过去,伸了一丈多远,也攀到了一棵树的枝头。另一根藤见自己的兄弟折了腰,大概觉得自己往上也会遭同样的厄运,于是毅然踅向另一边,延伸了两三丈长,才攀到了一棵树的枝头,然后也继续往上,往上。整个看去,那两根藤就是一个十字架。作为藤蔓,没有依傍他物,在那样空阔的地方竖起一个十字架,那要多大的毅力和韧劲! 好,闲话少说,快去看榉树王吧。绕了九曲十八弯,终于来到榉树王的大驾前。一时间没有谁作声,都被榉树王的王者之气慑服了。它的树干是那样粗壮,枝柯是那样虬曲苍劲,叶子是那样色彩深沉;粗壮的树干上瘢痕累累,一些折成半截的枝柯又颃强地长出新枝。他端庄,凝重,威严;饱经沧桑而又少有衰竭之气,阅尽风流却不招摇喧嚣。它长在一片洼地上,周围两三丈远的地方,居然没有长别的树。好长一段时间,有人终于感慨地说,真是树中之王啊!它的树干究竟有多粗?于是有三条汉子手拉手围拢它,围不住,又上去一条,才算勉强围住了。于是又议论它的树轮,有人说只怕传说中的秦始王派来云山采药的卢生侯生也在树下歇过凉,有人又说是什么树中的彭祖,有人说人要是有它十分之一的年龄也好。我想,它的树轮有多大可以不必感叹和羡慕,应该感叹和羡慕的应是它顺应自然的心态,和它不怕风吹雨打雷磔雪压霜欺的精神。“王”不是它自封的,是别人心愿诚服尊奉的,或者说是自然而然得来的。 过了黄洋界,险处不要看。看了榉树王,别的树也可以不议论了,虽然偌大的云山原始次森林里还有别处看不到的奇树怪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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